汪铺河的凤凰涅槃

2023/05/17  浏览量:   作者:郑烈煌  

“老表,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节,来汪铺河转转吧,莫把老嘎婆的(外婆)忘记了......”汪铺村老支书叶向荣,在电话中,向我发出久违的邀请。早年,他是我嘎婆家的邻居,小时候我们经常玩在一起。五一节前夕,我有幸与同时受到邀请的三位乡贤和三位作家一起,相聚汪铺村。这里位于英山罗田两县交界的凤凰关水库上游。

好久没到这条河了,一因娘亲的那辈老人都不在世了,后辈亲戚也先后离开了祖屋,所以疏于走动。二因人过花甲,畏于路远而边僻,所以总是打消了念头。今天来,物也不是,人也全非。

汪铺街上,过去尽是土坯房、木板店,如今变成了清一色的粉墙黛瓦楼房。耸立在河边的新村部,迎门一柱粉红色鹅卵石村标,大红雕刻着“秀美汪家铺”。村部广场上,篮球、乒乓球、羽毛球兼用的广场,花草环绕、廊阁飞檐。四层村部大楼,其群众办事大厅、会议中心、卫生健康服务室等等,陈设简洁、大方而高档。村部旁的一块开阔地,还有个名为“拙真”的跑马场,栏杆上一面面“拙真”的三角旗,在风中招展,煞是抢眼。向荣说,这是叫刘展鹏的回乡创业青年,去年投资兴办的,供村民和游客,试一把跃马扬鞭、驰骋江湖的滋味。

众友站在村部广场边,欣赏着河对面一畈畈、一畦畦葱葱郁郁、层次分明的茶园,有女作家兴奋说:“我似乎就闻到了那茶的清香。”

我自豪道:“那儿叫提督畈,曾是我嘎婆家的祖地。”

有人惊奇:“提督畈,难不成这里出过像现在省军区司令员那样的大将军?”

“那到没有。是明末清初朝代更替时,明朝的一个都督在凤凰关战死了,官兵扶棂到这里,见绵长的青龙咀,饮河水而林木苍郁,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,便在此安葬了。那坟墓直到上世纪60年代还在,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,被红卫兵毁掉了,墓里还陪葬了许多兵器、金银、铜钱什么的。”这传说,跟我二舅当年说给我听的一脉相承。由此上朔到600多年前的元朝,汪铺河、凤凰关一带还有成吉思汗据军的遗迹,游牧民族的男女基因还隐隐约约留在当地;娘在世的时候,多次说,她5岁的时候,日本佬打到了汪铺河,她躲在密林里望见许多日本佬,在河滩上休息造饭,不知哪里打来的一炮,把他们炸得死的死逃的逃。县志记载:1942年秋,日本侵略者企图打通鄂皖战略通道,一路进犯到汪铺河,受到抗日军民的顽强阻击,一中佐毙命。由此可见,昔日的汪铺河,不仅是鄂皖交通的古商道,还是一道军事要冲,其人文历史文化十分深厚。

在抚今追昔的闲聊中,我们随着向荣支书不觉拐过了提督畈前的石拱桥,走进了枯水季节的凤凰关水库河套,但见一汪清澈的河水,划开丰茂的水草,静静地弯曲流淌,鹭鹚、鸳鸯、野鸭、黄莺还有布谷鸟儿,在水面,在空中,不停地翱翔、鸣叫。绿茵茵的草甸子上,开满五颜六色的小花。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,两位女作家兴奋得张开双臂,又跑又叫,然后恣意地在草甸上打滚儿,拍美照。来到水边,但见浅水里的沙丁鱼儿,逆流直上,又顺流而下,往返不息。螃蟹横着身子,顺着石头缝爬上来,凸出好奇的眼睛,张望着河边重重的垂柳、嫩黄的河花、青葱的石蒜。此情此景,我顿时就回到了童少时光,情不自禁地握着发小向荣的手:“记得不,那些个夏秋季节,我们这些野孩子,光着脚丫,甚至一丝不挂,整天呆在河里,用竹笼子、手捞儿、竹丫条,打鱼围虾的盛况。”

“哪能忘,我们在河里戏耍、欢闹时,只要脚板底痒痒的,就是踩到鱼儿了,用手插进去,就逮着了一条圆滚滚肉嘟嘟的沙丁。有时还能踩到一只大团鱼,在那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年头,熬出一锅野菜汤,够一家人营养美食一顿。”向荣砸巴着嘴唇,笑道。

“叶支书啊,你这变化也真叫人瞠目结舌了!汪铺河,我并不陌生,上世纪70年代初,父子岭公社六个村的人,就在这河套里,拉开了移河造田的万人大会战,我当时在父子岭中学读初一,全校师生也是劳动大军之一。”刚退休的华中农业大学教授郑炎成,声气格外洪亮、厚重地说:“搞了一生的农业农村工作研究和授业,人与自然和谐共生、发展的课题,在这儿得到了生动、深刻的诠释啊!”

教授的话,激发了向荣支书的谈兴,他说:就是修“大寨田”以后,汪铺的自然生态遭到空前的破坏,河套里看似千亩平畴,但河道变窄,一遇大雨,库水倒灌,稻田淹没。而河底掏空,一到枯水季节,漏斗样的沙田,就干涸无收。上世纪80年代后,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,“大寨田”就全部荒废了,河湾人家纷纷在里面围湖筑堰,养鱼虾、养鸡鸭、养牛羊。生活垃圾又全部倒在河岸边上,成群的鸡鸭、牛羊都在河里河上放牧、撒欢,粪便遍地。河风吹起,纸屑、塑料袋、塑料瓶等遍地飞扬,浓重的腥臭味,扑鼻而来。河谷两边都成为荒山秃岗。真是空中不见鸟儿飞,地上寸草也难生,曾经烟火旺盛、物埠丰饶的汪铺河,逐渐变得冷清。年轻人都外出谋生去了,剩下只是老弱病残,有能耐的人,都举家迁走了。到2000年的时候,原本14个村民小组1500多人的村,只剩下三个片区700多人。山水生态的恶化,不仅当地人遭殃,更严重影响了凤凰关水库的渔业生产和罗田数十万人的饮用水。面对穷山恶水、经济落后、人口凋敝的现状,他这个老支书无力回天,心里有愧。如何摆脱困境,振兴边村面貌,总是缠在他心头一个结。党的十八大后,迎来三农政策的大好转机,他们认为阻碍汪铺发展的是水,汪铺的发展还是绕不开水。库区村要拔穷根,必须根治生态环境,走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。他们积极主动与凤凰关水库管委会协商、研讨整治措施,争取到每年20万元的生态修复、保护资金,拆除了水边的猪圈牛栏,平整了河套内的围湖、塘堰。从凤凰关水库大坝至村部所在地,用绿色钢丝拦网,建设了两道18公里长的一级饮用水保护线。2017年以来,他们借力乡村振兴的强劲东风,充分利用惠民惠农的各项扶持措施,在河东河西修建了两座污水处理泵站,塆塆、组组和公路边,都设置了垃圾桶,拥有一台垃圾专用车,成立了一支以钱养事的护水护林战斗队伍。通过10多年制度化、常态化的生态修复、整治、保护和培养,汪铺的山水有了根本好转。以茶叶、油茶、板栗、白酒为主的村级产业,得到全新的发展、壮大。去年年底统计,村民人均纯收入1.18万元,村集体经济收入18.8万元。

故地重游,汪铺河优美的自然生态,让人感到温馨、愉悦。郑教授最后概括说:“耳闻目睹,我感觉,汪铺人从过去盼温饱,到现在盼环保;从过去求生存,到现在求生态。这是村党支部新老班子坚强领导、团结奋斗的结果,更是习近平新时代英明决策的具体彰显!”